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备轮碾过的星辰

文/葛宁贵

童年时，村里人习惯将轴承称之为“备轮”。工作后，我经常下意识地用“备轮”代替轴承称呼。一次与一个老外聊起轴承的曾用名，他竟说：备轮是准确的，Bearing是轴承的英文名称。记得当时村里唯一的备轮就是米厂碾米机上外径62MM的DZ356217型号轴承。

一辆备轮木板车是我有生以来拥有的第一辆“豪车”，也是那时最高级的自制玩具车。因此，我也成了村里蛮“杀噶”的小宁，一群小孩总追着我的屁股跑。

三只轴承也称备轮的车轮，是在城里煤矿电器厂工作的表哥送来的，直径为40MM的6203型号轴承。表哥拿来时，三只备轮锈迹斑斑，看上去已经日久年深了。大哥拆掉损坏的弹子，与二哥一起用煤油清洗了许久，还用父亲“地下工场”里的木砂纸打磨，待备轮显露出光鲜靓丽时才罢休。

会箍桶的父亲与大哥便从木工一跃成为机械师：模仿汽车方向盘，做了一只考究的圆形转向盘，这也成了村里独一无二的标识。方向盘三条骨架中间有一只圆凸形的假喇叭按响机构，父亲还在上面雕刻着“永久”二个美术字。当然，这是从他的自行车标识上模仿来的，仿佛给备轮车戴上了炫酷的王冠。备轮车前轮连接蟹钳与转向盘的主轴，是由整条呈弧形的荷木制作而成的，弧形艺术柔和的曲线勾勒出一种神秘而幻想的氛围。

父亲与大哥整整花了一天一夜周末时间，采用传统榫卯工艺为我及小弟制作出一辆牢固的、樟树板座椅、银杏木脚踏杆、全景天窗、英伦奢华可承载双人的“限量版豪车”。

试车时，我与发小们用一根麻绳缚在备轮车转向盘轴上，拖着驰过光滑的卵石墙弄。古䪨古朴、充满岁月痕迹的鹅卵石，也为新奇的备轮车舞动出美妙的节奏。在大伯大叔们闪烁着不可思议眼神的目光下，在小孩们充满渴望和羡慕的表情中，我们一帮人来到村南“聚贤堂”，也称“石板明堂”的青石板辅就的道地里，玩了一整天。

一人坐着手抚方向盘，一人伛偻着腰身，撅着屁股，双手抚着“驾驶员”双肩，用全身力气快速地推着前行。待车滑行后，推行者亦敏捷地跳上车后板，随着一阵吱吱嘎嘎的美妙声音，欢快在道地里奔驰。一两圈后便用一双真皮脚刹稳稳当当地停下，然后轮换给另二人上车。小时候我们的脚像是铁板做的，在备轮车上总是光着脚丫，停车刹车时便光靠双脚。那时光脚丫并不是不爱受鞋束脚，而是对圆口布鞋及黄跑鞋的珍惜或有的纯属无鞋可穿。

道地太窄，转弯频繁，后来我们将行车地点换到村北梁书线公路上的漫水桥上，因为当时除了小汀学校只有那里才有水泥路。 

 公路漫水桥是建在梁皇溪上面简易的普通水泥桥，宽约4米，长约200米。正常无来水情况下，桥面稍高于水面，每逢雨季或洪水来临时水位稍一上涨，就能漫过桥面。桥面设计，两头高中间低，且呈圆弧形坡度，备轮车在西桥头稍一推动，载着两人的车便可顺着坡度自动滑行，车过桥中央，后面一人跳下车，稍一用力，便可冲上东坡，省却了许多推车的力气，因此成为我们整个童年玩备轮车的最佳场地。

备轮车成了我们童年生活的共振，金属备轮摩擦水泥地发生简单粗暴的弹性，同我们欢快的肢体抖动与尖叫连连的童真抒发，以及发小们推车时扬起的衣角与桥下溪流的波纹形成的共振频率，成为我们童年时代的“谐振”。

在桥上备轮车的马力赛过大郑村的12匹手扶拖拉机，也让我们终于有了风驰电掣的感觉。高速行驰的感觉的确惬意，但也容易翻车，村里所有玩过备轮车的发少都曾磕伤过。一次为了试验一下在加速度情况下车速度的改变率，我一人驾驭并叫两个发小用力猛推下漫水桥。由于两人对加速度这个矢量掌握过猛，备轮车如离弦之箭向前飞驰，得意忘形时不想翻落桥下。

我一骨碌从溪滩上爬起来，急忙查看水中的爱车，车倒毫发无损，而我的膝盖却流出乌漆麻黑的液体。我叫发少们抬着备轮车上岸，自己到对头溪稻田边，挖了一沓烂泥敷在伤口上止血。那时的泥土不但有止血功能，还有消炎疗效，赛过小店里小纸包包装的消炎结晶粉。后来我的膝盖仅留下一道细细的伤痕，也没影响我两条线条流畅细腿的细腻。

母亲做梦也没想到，我玩备轮车呢，倒是一济治饥饿治肚疼的良药。平常我总緾着母亲要吃的，自从有了备轮车，她也清静了许多。平常我还时不时地喊个肚痛，在那个“不干不净，吃了没病”的年代，我们总会感染蛔虫。自从有了备轮车，母亲从没听到过我喊肚痛。其实我是没时间肚痛了，就是痛了，也就跑到漫水桥下，用手抽出露出半载的蛔虫，看着它蠕动着随溪水流向大海，也没了因恐惧带来的视觉危机，急急上岸安排发小们轮流开车。备轮车成了治肚痛良药，这比村南赤脚医生为广哥黄色的、尖顶塔身的、苦涩的“宝塔糖”还有效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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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
葛宁贵

葛宁贵，1963年出生，大专文化，宁海县作家协会会员，宁海县徐霞客研究会会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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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编辑：海燕文化

□图片：若鱼□题词：储吉旺先生

□LOGO\题图\尾签设计：野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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